村上春树说:”每天跑一个小时,来确保只属于自己的沉默的时间。在跑步时不需要和任何人交谈,不必听任何人说话,只需凝视自己便可。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宝贵时刻。”
村上春树用跑步来享受孤独,与自己共处。
现代社会越来越纷乱嘈杂,热闹易找孤独难寻。而”镇衣千仞岗,濯足万里流”的感慨,”独与天地精神往来”的豪迈,则是非孤独无法达到的境界。
孤独是一种圆满的状态。不需外界刺激,更无需他人评说。如同大师季羡林的《孤独到深处》。
《孤独到深处》是季先生的一本散文集,内容涉及他98年漫长人生的经历和感悟。孤独感深刻其中。
成长的孤独
作为同辈中唯一的男孩子,季羡林六岁就被叔叔带到济南,离开父母离开家乡,开始求学生涯。少小离家踽踽独行。
季羡林从此和叔父一家生活在一起,吃住学习,全凭叔叔。甚至有段时间,他在老家的父亲也时不时来借钱生活。在季先生的回忆文章里,他说自己很感谢叔叔,没有叔叔,他可能就一辈子在农村种地了。
但他也毫不回避自己寄人篱下的内心窘境。比如,婶婶总是偏向亲生女儿,也就是季先生的堂妹。而敏感的少年,每次张口要早饭钱,都会犹豫再三。
这种生活境况,像不像生活在大观园里的林妹妹。虽然周围人都好,却不忘时时提醒自己,这里不是自己的家,自己只是个外人。
不过,优秀的成绩填补了一部分苦闷。可是,大学毕业后回到母校任教,他又陷入了孤独。
首先,他知道,这份工作其实是上层暗中较劲的结果,他只是一枚棋子。但是,他无法完成被赋予的这项“任务”。
同时,他在大学学的是外文,四年时间,脑子里充满了但丁哥德莎士比亚,可是,学校给他的工作是中文教员,他要教学生们屈原李白杜甫。虽然有底子,可是要一下子转变过来,获得学生们的认可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当时学生们年龄差别很大,有的比年轻的季老师还大,有的则上过私塾,国学基础扎实。而当时学生们有”架”老师的”传统”,如果学生们对老师不满意,可以把老师赶走。季羡林上学时,就”架”过老师。
回忆在中学任教时的经历,季先生有句话反复说了五次:“想到什么地方去哭一场。”
他急切想摆脱这样的困境。再一次,成绩帮了忙,他考上了清华和德国的交换生。原本只是两年学期,却不料,这一走就是10年。
异国他乡,社会动荡,远离亲人,生活窘迫。孤独始终如影随形,人生在此打下根基。
学术的孤独
几乎活了一个世纪的季羡林,是国宝级大师,他的研究领域,不管在过去还是现在,都不是热门。
在德国考博士必须读三个系,季羡林的主系是梵文和巴利文,副系是英国语言学与斯拉夫语言学。在梵文班刚开始只有季先生一个学生,第3个学期新加入了两个德国学生,其中有一个中途放弃了。
二战爆发后,季先生的导师瓦尔德施密特教授应征入伍,于是,教授的老师,当时已经退休的80多岁的吕德斯教授亲自来教季羡林。
这位吕德斯教授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。
国学历史学大师陈寅恪有段时间在哈佛学习梵文和巴利文,后来他发现,自己导师的老师是德国人,教材也来自德国。于是,他毅然离开哈佛,到德国柏林大学,师从当时的印度学和东方古文字学权威吕德斯教授,和瓦尔德施密特是同学。
而季羡林之所以选择学习梵文和巴利文,就是在清华受了陈寅恪的影响。而且,季先生回国后能到北大任教,也是通过陈先生的直接引荐。
吕德斯教授欣赏季羡林的刻苦精神,把自己的绝学吐火罗文倾囊传授。这种文字,世界上已经没几个人懂了。
而此时的陈寅恪,早已将自己的研究方向转到了中古史。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,他认为无论怎样,他在东方古文字学的研究,都无法超越自己的老师。这样的结果不符合他”不甘逐对随人,而为牛后”的追求。所以果断放弃。
有了陈寅恪的推荐和自己的学术成绩,季羡林一到北大就是副教授,一个多星期后就被任命为正教授,兼文学院东方语言文学系的系主任。季先生副教授任职时间之短,也是创了一个记录。
季羡林先生研究的梵文、巴利文都不是显学,吐火罗文更是没几个人懂。他自己都说:”我搞的这一套东西,对普通人来说,简直像天书。“”也许我搞的这一行有点怪,没有发现全国任何图书馆能够满足,哪怕是最低限度地满足我的需要。“因为资料匮乏,很多研究都放下了。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”
但是,他也尽力让自己发挥出最大的光和热,他翻译的古印度文学及佛教经典,填补了中文译本的空白,研究成就也创造了该领域在东亚地区的高峰。
孤独正是读书时
在德国10年,是季羡林最孤独寂寞的10年。“寂寞像大毒蛇,盘住了我整个的心。”
可是,“一切都真的给寂寞吞噬了吗?不,还有我自己。我自己问,是谁把我放在这里的呢?是我自己,现在我才发现,我能逃……”
通过季羡林晚年撰写的大量散文,我们了解了他的成长和求学经历,即使一位大师级的人物,在漫长的一生中,也会面临很多选择和困惑。
比如为什么要考博士?选择什么专业?
季先生说,中国近代有许多大学者,比如王国维、梁启超、陈寅恪等都没有博士头衔。但这些人都是天才,博士头衔对他们没什么用处。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,如果没有金光闪闪的博士头衔,以后找工作肯定不会顺利。
但他也说,博士专业肯定不会和中国文化有关。鲁迅先生曾经说过,有的中国留学生在国外用老子与庄子博得博士头衔,回国后讲的却是康德黑格尔。季先生说,他鄙薄这种博士,绝不步他们的后尘。他的主系和副系,无论如何要同中国学不沾边儿。
这种选择,无疑是陌生的也是艰难的。也只有这样,才能填补异乡的孤寂,战胜独处时的寂寞,从而奠定一生的成就。
萨特说过,如果你独处时感到寂寞,说明你没有和你自己成为好朋友。
孤独是圆满的。正像《孤独到深处》封底的这句话:人生中,每个人都要独自走过一段漫长的路,孤独不可怕,走向孤独深处,蓦然遇见生命的欢喜。
热闹越寻常,孤独越珍贵。愿你我都能在孤独深处,遇到生命的欢喜。